汤汤,著名童话作家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浙江省作家协会副主席,痴心童话写作,作品曾获冰心儿童文学奖、陈伯吹儿童文学奖、金近儿童文学奖、《儿童文学》十大青年金作家奖等,并两度获得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。代表作有《到你心里躲一躲》、《别去五厘米之外》、《喜地的牙》等。现已出版童话小说十余部。
几年前的冬天,在北京鲁迅文学院第一次看到汤汤,就觉得她仿佛天生是为了写童话而存在的:安静,喜欢笑,笑起来很阳光,偶尔会发呆,有一颗童心……
其实汤汤是我认识的第二个写童话的作家。之前文友圈里有过一位朋友,最先是写小随笔的,偶尔也写写一些“比较个性化”的短篇小说,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写起了童话,出了两本销量还不错的童话,混出了一个小名声。有次,在他微博读到一篇类似于创作访谈类的东西,字里行间,连标点符号都透着张狂,好像比安徒生还格林兄弟。那时候我就在想,这样的作家写出来的东西,怎么可能真正给孩子们带来阳光呢?就再没看他的书,也没有再看童话。
直到认识了汤汤。
老实说,在认识她之前,我对童话的理解依然停留在《安徒生童话》、《一千零一夜》、《格林童话》、《天方夜谭》、《伊索寓言》等有限的认识上。对童话的理解和认识也很肤浅,觉得写童话的作家都是在编“狼爱上羊”之类的故事,骗小孩子玩的。直到有一次读了汤汤的童话,那时我很惊讶,我在想,童话怎么可以这样写?童话怎么可以写成这样?
那会在鲁院学习,谈论文学和写作突然变得从未有过的理直气壮。汤汤住在五楼,我住在六楼。每天下课后,同学们都喜欢三五成群聚在某个房间里激扬文字,指点江山。汤汤却喜欢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看书,很少参与热火朝天的文学大讨论,偶尔去了,也是安静的坐在一边,听得多,说得少。别人在说话的时候,她喜欢一直看着别人的眼睛,很认真的,不管别人说什么,都一副很好奇的样子。
那一年的冬天,鲁院组织我们去北戴河采风。晚上的时候,全班同学在海边沙滩上玩老鹰抓小鸡,还有人在晚上看海。回酒店后,汤汤的酒店房卡遗落在海边,备用房卡又凑巧被酒店工作人员带走了。我们七、八个同学于是折回帮着找寻,无果,后来折腾至深夜方才破门。汤汤说着“哎呀呀,哎呀呀,明天涨潮,它就要去海里了。”仿佛那张房卡是有生命的,会游到海里,化身成鱼,发生种种奇遇。哈哈,好在次日凌晨,我们的同学,河南作家张功林去海边看日出,拾得那张房卡。否则,搞不好汤汤要写一部《房卡飘流记》来。
这样的人没有理由写不出好的童话。这几年,她一本接一本的写出了十几部童话,深受孩子们欢迎,两度获得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……
我知道,她会走得更远。(菜刀姓李)
对童话写作怀有敬畏之心
汤汤
年年底,我写下了第一个童话。那时觉得童话就是编个哄孩子的故事,太简单了,一周写一篇,不在话下。
写着写着,发现不对劲了。我发自内心地不喜欢这些故事,觉得它们好没有意思。年的时候,我把它们藏了起来。我给自己一个笔名“汤汤”,重新开始。
记得这个转折是在写完《守着18个鸡蛋等你》时发生的,“汤汤”这个笔名也是在这之后诞生的。我似乎找到了写童话的感觉,这种感觉当时我无法用言语描述清楚。这之后,写作变得困难起来。一个月只能写一个短篇了,慢慢地两个月也未必能写出一个满意的了。越写越难,越写对童话越有敬畏之心。
没错,就是敬畏。
写着写着,我明白了,童话原来是这样一种看似简单却充满张力的文学艺术啊。它如此丰富、深刻和博大,诗意、空灵和动人,它能以少少许胜多多许,一直抵达世界和生命的内核,比真实更真实。
我痴迷极了这种充满张力的简单。
于是我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写什么样的童话了。它应该是独特迷人的,是有意蕴有意境的;它像哲学家一样思考,又像孩子一样表达,简单又丰富;它的文字闪烁出质朴的华彩,故事讲得静水流深或者惊心动魄,能吸引读者一口气读完;读完以后,灵魂里产生回响,或微笑或叹息或得到启迪和力量,或者让人内心更加纯净柔软。
有一段时间,我写了一些鬼精灵的童话,得到了读者和评论界的认可。年后我没有再接着写鬼童话,许多人表示可惜,认为这是我的风格和标签,应该一路写下去。但我是个“喜新厌旧”的人,我对童话创作艺术的各种可能性充满好奇和探索的热情。我先写了《喜地的牙》、《青草国的鹅》和《一只蛤蟆叫太阳》三本,思索如何从平常生活里写出奇妙的童话;接着从去年春天开始写土豆系列,这个系列以一个叫做土豆的乡村女孩为主人公,从她的四岁写到十四岁,用童话的形式表现一个女孩平平常常又惊心动魄的成长,和充满奇幻色彩的童年时代。有短篇,有中篇,有长篇,各个作品相互独立,又相互关联,大概会写上几年。《美人树》就是其中的一个。我对它充满信心,当然每一个作家对自己将要写的,或者正在写的作品都是充满信心的,不然怎么有足够的勇气和热情继续呢?
记得那个冬夜,电视机前听莫言在瑞典的演讲,有一句话强烈地撞击了我——一个人在日常生活中应该谦卑退让,但在文学创作中,必须颐指气使,独断专行。那是凌晨一点多吧,窗外风呼呼的,我的心里清晰而猛烈地响起一个声音,我也该有一个自己的童话的国,在自己的国里我是王,我可以更任性些,更自负些,更大胆些,放下所有的束缚和规矩,用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去写,怎样写有汹涌的叙述冲动,就怎样去写。写别人不能写的或想不到写的东西,在看似没有故事的地方写出故事,在看似穷尽了想象的地方让想象张牙舞爪,写到别人惊讶和陌生,原来这也可以写,原来可以这样写……
我会用一辈子来写童话,细水长流,把每一个童话当做一件艺术品,慢慢地孕育和琢磨。
我期待有这样一天,我能够毫不胆怯地,很有底气地说,推荐汤汤的童话给孩子们看吧,不会错的,它有精神的力量和人性的光辉在,它如此奇妙又耐人寻味,它能滋养孩子们的心灵,伴随他们成长。
→汤汤访谈录:搭建自己的童话的国
主持:梁燕嘉宾:汤汤
●问:现在应该是你儿童文学创作的第十个年头。看你的作品我们会发现,在创作初期你也试过故事、小说、散文等体裁,你的儿童小说和散文也有相当高的水准,但最近五年,你的创作基本上都是童话。专心童话的写作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呢?
汤汤:我在年底开始尝试儿童文学写作,现在是第十个年头了。选择童话,这肯定和我的个性有关——一颗不愿长大的心,对一切充满新鲜和好奇;热爱生活,热爱这个世界;有点率性,有些孩子气;喜欢发呆,喜欢幻想,喜欢享受把一个故事编得珠圆玉润、滴水不漏的过程。
年开始专心童话的写作,没有什么特别的考虑,只是喜欢,只是觉得童话更适合我。这可能是一种直觉,直觉我在童话创作上会多一些天分吧。
●问:但写作是一件艰苦的事情。写作到今天,你对于童话创作的感觉和最初的时候有什么不同吗?
汤汤:以前觉得童话好简单,现在越写越觉得难。年底我写了第一篇童话,觉得童话就是编个哄孩子的故事,太简单了。一开始我以一周一篇的速度写作,后来一月一篇,再后来我两个月也未必能写出一个短篇了。
写作是一件艰苦的事情,我现在就处于一个瓶颈状态。瓶颈和困难常常遇到,越写得多,越写到后面,自我怀疑就越多。可是瓶颈啊、困惑啊其实都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啊。它们让我痛苦的同时,也让我经历思考,并保持清醒的意识。
●问:在你写得不顺利时,是否有一个信念来支撑着自己?
汤汤:我打算用一辈子来写童话,我希望自己能写到70岁、80岁……我要这样细水长流地写一辈子。所以我还有那么长的时间来“挥霍”,慢慢地琢磨,慢慢地搭建属于自己的童话的国。这个想法使我有了足够的从容与平和,当我困惑的时候,当我止步不前的时候,当我沮丧怀疑的时候,当我觉得已经江郎才尽的时候,我告诉自己,心平气和地慢慢来吧,用一辈子,总能写出三五个自己满意的作品的,就算现在写不出,将来总能的。就这样,靠着这样的信念,我的心经历一次一次的焦虑和浮躁,又一次一次地回归宁静和淡泊。
●问:那么你对于自己未来的童话有什么样的期望?或者说,你心目中的理想的童话是什么样子的?
汤汤:我现在总是会想到,童话不能因为它的主要阅读对象是少年儿童,而降低一点点文学的标准,它首先是文学,再是儿童的。我希望我创作的童话,它是独特迷人的,是有意蕴有意境的,文字能闪烁出质朴的华彩,故事讲得静水流深或者惊心动魄,即便简单清浅也极具张力,能吸引读者一口气读完,读完以后,灵魂里产生回响,或微笑或叹息或得到启迪和力量,或者让人内心更加纯净柔软。前几天我给一个企业里的文学爱好者、职工、退休工人讲了一堂童话课,讲之前,我很忐忑,怕他们不屑于听,但是在讲的过程中,我看见他们听得眼睛闪亮,神情专注,现场时而寂静,时而欢笑。讲座之后,他们向我表示感谢,“原来童话是这样的啊,一个多么好的童话之夜,心灵仿佛被涤荡过一次,变得柔软又温暖。”他们说。这场讲座使我更坚定,读童话不是小孩的专利,一个好的童话,适合0到99岁的孩子阅读,每个年龄都能读出不同的滋味。我想要写出能让人一生都愿意读的童话。
●问:在写作童话之后,童话无疑给你带来了许多,包括荣誉啊获奖啊之类的,你觉得你最珍视的是什么?
汤汤:是的,我发自肺腑地说,童话给我许多意外的惊喜,也曾让我幸福得晕眩。我对我获得的一切,深怀感恩和敬畏。我的内心深处,有一个声音始终清晰、清亮——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大海翻卷浪头上的白色泡沫,只有写出好的童话作品才是正道。是的,我最珍视的是写作童话的感觉,我希望能在未来的日子里,拥有不竭的写作和幻想的热情,诞生令自己十分满意的作品。走在不断突破自己的道路上。
●问:你开始写作童话,选择的是“鬼”、“精灵”为主角的叙述。在这一系列的短篇、长篇写作中,你为读者勾画出了一大批令人耳目一新的鬼形象,这些鬼故事是你在儿童文学圈子里一个高起点的漂亮亮相。今天再来回望这一系列的童话创作,你有什么感触?你当初怎么会想到这样的题材?
汤汤:诸如这样的问题,不止一个人问我了。可是,我总是没有办法回答。因为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写鬼。我只知道,在那段日子里,我不想写兔子,不想写狗熊,不想写猫,不想写鸡,不想写猪,也不想写老虎和狮子。“写鬼吧。”有一天心里有个声音在说。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,我激动得手指尖微微颤抖。灵感来了,激情来了,来得势不可挡。所以,就写了,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是这样。其实写鬼或者不写鬼,都不是因为我想要形成什么风格或者改变什么风格,我只是跟着感觉走,跟着激情走。什么东西唤起我写作的灵感了,什么故事唤起我的叙述冲动了,我就写。
如今回望这一系列的童话创作,我最大的感触是惊讶,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写出这么多面貌的“鬼”来了,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啊。
●问:虽然“鬼童话”为你带来了许多荣誉,得到了来自专家和读者层面的好评,但是,之后你还是放弃了鬼童话的写作,只是这方面的创作激情没有了?我们看到,此后你有一系列短篇童话发表:《天子是条鱼》《我很蓝》《淩浔的鱼》等等探询前世,《枫香树上小路的眼》《一只小鸡去天国》《琶蕊黛鸶花》《阿泥》等则讨论死亡。你觉得这一阶段的写作对你来说,是一种挑战吗?它们和鬼童话系列之间有什么关系?
汤汤:我没有接着写鬼童话,确实是因为这方面的创作激情没有了。因为别的激情产生了,从这一点上说,我真是个“喜新厌旧”的人。我开始想在童话里说一些抽象的问题,比如“死亡”,比如“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”,“比如活着是为了什么”,比如“救赎”,我一次次试图在童话里探寻和解答。这一阶段的童话,对于我来说,并不算一个挑战,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吧,就像高山上走下来的一条溪,只是往前去,有时候开阔,有时候狭窄,有时候撞上大石块,有时候顺顺畅畅往前奔,跌几步啊,拐个弯啊,什么道适合走什么道。它们和鬼童话之间看起来没有什么关系,其实内在的看,还是一样的童话审美和追求,就像溪还是那条溪,只是路过的风景不同而已。
●问:说到死亡,这里面也透露出一种创作观念的改变问题。《儿童文学选刊》年第3期将有一个“同题阅读”,是把你发表在年的《一只小鸡去天国》和你今年夏天修改过的这个童话《如果还有三分钟》放在一起,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结尾给我们思考良多。从这两篇作品里,我们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你的观念上的改变,以及你对自己的作品的态度。对于给儿童的故事的走向的把握,你有怎样的理解?
汤汤:《一只小鸡去天国》这个童话是为那些“来不及长大的生命”而写的。故事里的小公鸡,出生没几天,死神便来找他,在跟着死神离开之前,小公鸡勇敢地去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,最后,在美好的梦境里去往遥远而飘渺的天国。对这个故事的结尾,刘绪源老师最先提出“抗议”,他的意思是,这样的结尾对于孩子们来说,太残酷太绝望了。但是当时我并没有半点改动的意思,因为当时我的想法是,命运有时候就是这般残酷的,残酷得你无法躲避。谁都不会永远活着,所以活着的时候,要勇敢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尽力美好而幸福地活着。这就是唯一能做的,结尾也只能这样。
但是在今年夏天,我自己重读《一只小鸡去天国》,读到结尾的时候,我的心颤抖了。经过一年多的时间之后,我忽然理解了刘老师的意思,于是马上开始重写这个童话,于是就有了《如果还有三分钟》。我不仅把它改短了许多,最主要的是改变了结尾,最后死神对小公鸡说:“现在你身上充满力量,我没法带走你了。”我把这个故事的两个不同版本说给9岁的儿子听,他毫不犹豫地说更喜欢《如果还有三分钟》。由此我想到,为孩子们写的作品,是要多一些正能量的,让他们更热爱、珍惜生命才好。
●问:在你最近的三种“汤汤奇异童话”中,你完全跳出鬼精灵童话的写作,抛弃比较讨巧的,比较容易出彩的题材,你觉得有难度吗?这一次的努力带给你怎样的感觉?你觉得你还有激情继续开拓这样路子的童话创作吗?
汤汤:最近完成的《喜地的牙》《青草国的鹅》《一只蛤蟆叫太阳》三本小书,是我的一次尝试,于我而言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。
首先,这三本书我从高龄段童话写作转向面对中低龄段的孩子,在语言和故事讲述的方式和节奏上,有了不同的要求;其次,我从写鬼精灵童话这种比较讨巧容易出彩的题材,转向日常生活里的童话,遇到的问题就更多了。高龄段童话比较容易表达我对世界对生命以及人性的看法,也容易引起成人读者的共鸣,容易受到北京权威的白癜风医院北京治疗白癜风哪家医院好呢